第138章 139暗流
第138章139-暗流
帕德梅身处云层之间,一股稳定的气流正从空置王座后方敞开的柱廊灌进来,吹得悬挂的丝绸帷幔和各国旗帜猎猎作响。
原以为山顶的神庙会有刺骨寒风。
然而,某种奇妙的建筑布局或未知的翁德伦技术,使得大厅内部竟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巨大的石制火盆里,火焰欢快地跳跃着,发出噼啪的轻响,散发出带着独特木炭气味的温暖烟雾。
这些烟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举,汇聚在他们头顶,形成一层暖意融融的穹顶。
不过,这种露天的设计也意味着,偶尔飘来的焚香气味总是转瞬即逝,无法久留。
尽管帕德梅听过不少关于翁德伦人野蛮原始的夸张描述,但此刻,她看到的是他们以自己古老方式展现出的独特优雅。
作为另一个君主制星球的前任女王,她对这里的宫廷文化怀有敬意。
只是这种宫廷文化……不可避免地浸润着弥漫于整个翁德伦社会的尚武气息。
精致的翁德伦特色美食盛放在闪亮的银盘中,在宾客间传递。
交谈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斟满深红色本地红酒的酒杯相互碰触时发出的清脆叮当声。
从高处的楼座传来轻柔的弦乐演奏,帕德梅叫不出那些乐器的名字,它们正为一位女子低沉而美妙的女低音伴奏。
这座宏伟的大厅作为翁德伦宫廷象征的标志,只有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以及描绘着领主议会徽记的彩色挂毯。
即便如此,共和国和邦联的旗帜仍被悬挂在非常显眼的位置。
令她惊讶的是,整个大厅里看不到一个战斗机器人的影子。
只有身着锃亮青铜铠甲、神情肃穆的翁德伦圣骑士,以及披着醒目的蓝色披风、目光警惕的共和国参议院卫兵,在楼座的阴影中各自巡逻。
他们不仅警惕地扫视着可能的不速之客,也在暗中互相提防着。
所幸这种对峙的气氛被限制在上层区域。
在大厅的地面主会场,共和国和分离主义的代表们正毫无隔阂地交流着,帕德梅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战争尚未撕裂银河系的旧时光。
毕竟,许多分离主义的议员曾是共和国的同僚,熟悉的面孔比比皆是,那些重新燃起的……近乎友谊的情感也并不罕见。
共和国的外交使团显然精心挑选了最温和、最善于交际的议员作为代表,她毫不怀疑分离主义者也采取了同样的策略。
没人会质疑奥恩·弗里·塔阿议员对共和国的忠诚,但他以及许多其他怀有善意的议员,有时会显得过分热情。
考虑到在梅斯·温杜大师解放赖洛思之前,这位提列克人的母星所遭受的深重苦难,帕德梅也不忍心苛责他。
“帕德梅!”
“米娜!”
看到那身标志性的紫色长裙优雅地穿过人群,帕德梅不禁展露出由衷的笑容。
无论身处何地,米娜·邦特里总是身着代表家族的颜色。
紫色与青绿色。
同样的颜色也出现在大厅高处的椽子上,那里悬挂着绣有邦特里家族徽章的旗帜。
这位年长的议员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帕德梅不得不再次仰头,适应老朋友那令人印象深刻的高大身形。
阿米达拉议员的政治生涯最初因那场意义重大、最终导致瓦洛伦政府倒台的演讲而声名鹊起。
但帕德梅知道,在那短暂的影响力消退后,如果不是经验丰富的邦特里议员适时伸出援手,她的事业很可能会陷入停滞。
也许是因为米娜那高挑的身材足以俯视大多数男性,也许是她那带着独特翁德伦口音、清晰有力的发言能让最桀骜不驯的韦奎议员也安静聆听。
无论如何,如果当年邦特里议员没有决定提携帕德梅,这位来自纳布的年轻议员绝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米娜给了她一个有力的拥抱,几乎把她抱离了地面,“跟你说,帕德梅,看着你发表那场演讲,让整个共和国参议院鸦雀无声?我从未感到如此骄傲,我甚至敢说,有那么一瞬间,我都后悔自己辞职太早了。”
“你对我过誉了,米娜,”帕德梅稳住身形,轻声笑道,“我只是做了人们对我的期望之事,我承认那场演讲倾注了我的全力,但为共和国人民竭尽所能,是我应尽的责任。”
“你做到了我们很多人只敢梦想的事!”米娜激动地压低声音说,“你证明了和平的希望依然存在!从你作为骄傲的纳布女王第一次踏入参议院大厅的那天起,你就总是在创造历史性的时刻。”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努力,”帕德梅凭借多年的政治经验才没有让红晕爬上脸颊,“在那场灾难性的战役之后……如果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证明了战争绝非解决分歧的良方,让我们就在这谈判桌上证明,我们共同期盼的和平,不必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提到“那场战役”,米娜的表情瞬间掠过一丝阴霾,“是啊……说得好,帕德梅,说得好,这场战争……已经吞噬了太多生命。”
“考虑到您家族在战争中的深度参与,这是一个相当引人深思的立场。”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她们身后的人群中传来。
欧比旺·克诺比的身影出现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朴素的绝地长袍在周围色彩斑斓、奢华至极的服饰中,反而像是一股清流,给疲惫的眼睛带来一丝平静。
而就在他身旁……阿纳金沉默着!
当帕德梅意识到自己即将听到他说话,在分离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后,终于……终于……能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时,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她静静地等待着,尽管内心极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但那份期待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不知道他是否也能听到这擂鼓般的心跳。
“邦特里议员,阿米达拉议员,”欧比旺微微欠身致意,“希望我们没有打扰二位的叙旧。”
接着,时间仿佛凝固了。
阿纳金的目光与帕德梅交汇,他挺直了身躯。
那张英俊的脸上焕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他说:“帕德梅,你看上去气色很好。”
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这也是事实。
她很好。
这是她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感觉最好的时刻。
记不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
当她拥有此刻时,又何必去回忆过去呢?
帕德梅微微低下头,掩饰着内心的波澜,“绝地大师,一点也没有打扰。”
再多停留一会儿吧,阿尼。
她能从他清澈的蓝色眼眸中看到那份熟悉的亲切,她想知道他是否能读懂她此刻的心声。
“我的家族,绝地大师?”米娜优雅地从一位路过的侍者托盘中拿起一杯深红色的酒,姿态从容,“我的家族和银河系里无数家庭一样被卷入了战争,没错,我们同样失去了至亲。”
“失去……?”帕德梅重复着这个词,心中的温暖被一股如影随形、似乎永不离去的寒意所取代,“您的丈夫……我记得他是一位军人,对吗?”
丈夫。
军人。
这两个词在她舌尖和心头都像烙铁般灼热。
“谢谢你还记得,帕德梅,”米娜的笑容带着一丝遥远的忧伤,“是的,他是军人,他作战非常英勇,不过对所有阵亡者都会这么说,然而,我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是一名绝地结束了他的生命,而绝地的光剑……”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不会无缘无故地出鞘。”
即使是欧比旺也难以完全掩饰他眼中的惊讶,但他迅速恢复了镇定,“请原谅,米娜议员,我刚才的提问确实有些冒昧,能否……告诉我您丈夫是在哪里牺牲的?”
“邦联的摇篮星本应是个安全的后方,”米娜解释道,脸上努力维持着微笑,但这笑容无法完全掩盖眼底的悲伤,“有趣的是,这场战争总在不断颠覆我的认知……夺走他生命的,是一名叫阿沙拉德·赫特的绝地,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
阿纳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声低沉、充满厌恶的咆哮脱口而出,“一个塔斯肯人。”
绝地武士团里竟然有塔斯肯袭击者?
尽管帕德梅深爱着阿纳金,但她并非不了解他的脾气,尤其是他与沙人那段痛苦过往。
“或许你该想想雷恩·邦特里曾说过的话,阿纳金,”欧比旺立刻出言提醒,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以免做出些……不明智的举动。”
有时,帕德梅会捕捉到欧比旺在密切地观察自己,她总担心自己和阿纳金的秘密关系会被他洞察。
这担忧更多是为了保护阿纳金。
与此同时,米娜·邦特里的嘴唇微微张开,无声地“啊”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所以这就是我引起你们兴趣的原因了,两位绝地大师,关于伪善的指责我已经承受过不少,我想这次也没什么不同。”
“米娜?”帕德梅既出于好奇,也感激这话题的转变。
“科卢梅克斯战役的策划者,帕德梅,”阿纳金缓缓说道,声音低沉,“就是邦特里议员的侄子,雷恩·邦特里,他就是在星际港手持军刀的那个军官……”
如果阿纳金没有适时停顿,帕德梅猜想他后面可能会加上类似“以及造成千万人伤亡的刽子手”这样的话。
“战争本身就是可怕的造物,”米娜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如果他当时不在那个位置上,那份所谓的‘恶名’也会落到另一个人头上,无论是分离主义者还是共和国人,坦率地说,绝地大师……”
她直视着欧比旺,“如果一支分离主义舰队兵临阿纳克斯城下,你难道不会奋起抵抗,保卫家园吗?”
“我同意您的观点,议员,”欧比旺轻松地表示赞同,“我们来,其实只是想了解一些关于您侄子的基本信息。”
米娜举起一只手,做了个温和的制止手势,“绝地大师,恐怕我知道的也很有限,对你们的调查帮助不大,我们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该去过多打探一个我几乎不了解的年轻人的隐私……绝地也有隐私的概念,对吧?你们都住在那座宏伟的大圣殿里,时间久了难道不会觉得……压抑吗?坦白说,我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我明白了……”欧比旺若有所思地轻抚着修剪整齐的胡须,“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再耽误您的宝贵时间了。”
“我也这么认为,”米娜表示同意,她的翁德伦口音在放松时稍稍流露出来,“正是这类谈话让人们觉得我们永远无法真正将战争抛在脑后……这里的食物非常丰富,所以绝地大师,请放松下来,尽情享受吧……在翁德伦,此时此刻,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您对这里的安保如此有信心,可我却一个战斗机器人都没看到。”阿纳金评论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也没看到一个共和国克隆人士兵,”这位翁德伦女议员冷淡地回应,目光扫过大厅,“就像我刚才说的,让我们都把战争工具留在门外,希望你们在这里过得愉快。”
“我们一定会的,议员,”欧比旺说着,终于优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来吧,阿纳金,人群都等不及要和我们交谈了,请原谅,阿米达拉议员。”
克诺比大师转身,飘动的长袍如同无声的旗帜,宣告邦特里议员和阿米达拉议员的私人谈话时间结束。
帕德梅注意到周围渐渐聚拢过来、等待攀谈的人群,决定主动出击。
她朝着视野中第一张熟悉的面孔快步走去。
“塞莉!”她热情地喊道,“你也来了!米娜,你肯定还记得塞莉和贝尔吧?”
听到这话,那些等待的人群只好带着些许遗憾,谨慎地退回到各自的谈话圈中。
奥加纳夫妇则顺势优雅地走上前来。
“我当然记得,”米娜脸上重新浮现出得体的微笑,“真是好久不见了。”
“恐怕我这次是带着公务来的,”塞莉·奥加纳摇了摇头,开门见山的说道,“米娜,我希望你能在谈判中推动加入一些条款,确保‘难民救援运动组织’能够不受阻碍地介入那些饱受战争蹂躏的星球,特别是在近佩勒米亚贸易航线区域。”
帕德梅睿智地点点头。
塞莉所指的就是那些星球,阿特拉肯的悲剧在整个共和国被广泛报道,所有参战方在那里的暴行都被曝光。
甚至连绝地武士也未能幸免,公众掀起了一场媒体风暴,严厉谴责一名参与其中的绝地大师。
如果帕德梅没记错的话,武士团最终被迫将庞·克瑞尔大师送上军事法庭,他被判下战争罪。
“邦联非常感激难民救援运动组织在阿特拉肯所做的杰出努力和人道救援,”米娜明确而肯定地说,“我们欢迎你们在我们治下的星系开展行动。”
塞莉·奥加纳惊讶地眨了眨眼,“是这样吗?我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直接的……”
“我们既不是共和国,行事方式也自然不同,”米娜解释道,“我们的新任最高指挥官已经明确承诺,邦联武装部队将全力配合难民救援组织的工作……
至于靠近佩勒米亚地区的星球,它们无需经过邦联中央政府的批准,就可以直接向难民救援组织发出邀请,你们只需要提出请求即可。
考虑到当前的严峻局势,我相信你们会发现我们的成员星球都非常乐意提供协助。我们的议会只在那些被明确认定为对邦联整体构成威胁的事务上进行干预,”她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善意的调侃,“我向你们保证,我们绝不认为你们崇高的人道救援工作是一种威胁。”
米娜最后一句话虽然带着轻松的语气,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奥加纳夫妇和帕德梅都感到惊讶。
尽管帕德梅知道分离主义联盟实行权力下放的体制,但其成员星球所拥有的高度自治权仍然令人印象深刻。
“高度的自治权有时也会带来一些挑战吧?”贝尔·奥加纳若有所思地说。
“当然,”米娜优雅地抿了一口酒,“但我们的法律和制度框架正是为应对这些挑战而设计的,即便此刻,我们的最高指挥官也在着手处理一些……内部较为复杂的势力……不过,不说我们了,不如给我们详细讲讲难民救援运动组织接下来的计划?我相信这对即将开始的正式谈判会非常有帮助……”
这场讨论,以及大厅内同时进行的上百场其他谈话,在卫兵警惕的巡逻和绝地大师们不动声色的守护下,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晚。
这些谈话看似是轻松的社交,但毫无疑问,今天所交流的每一句话、达成的每一项非正式共识,都将深刻影响接下来几天的正式谈判进程。
翁德伦那颗被称为“恶魔之月”的卫星升起,它那带着一丝诡异绿意的光芒越过繁星点点的夜空。
怪物的巨大影子也随之掠过大地。
翁德伦的空中骑手们将在对潜在破坏者和刺客的高度警惕中,度过一个无眠的夜晚。
“恶魔之月”的注视缓缓移过天空。
什么事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