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金口直断(5k)
看到如此一幕,围拢在井口边上的众多贼匪,只觉得心肝脾直发抖。
但因为没有真蹦出个什么,故而还是能够勉强自持。
“大哥,咱,咱们还是撤吧!这井邪门的过分啊!”
他们落草之前,虽然各种人都有,但井这种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他们可是见过不少,甚至还有很多人亲自打过。
可他们却从没有听说过,有十丈都见不到底的井!
因为压根就打不出来这么深的井!
至少就他们平日里见闻的皆是如此。
贼匪头子也是心头嘀咕不停,但还是说了一句:
“把那群驴子的衣服拔下来,拧成绳子,继续!”
驴子也就是抓来的灾民。
吃人终究有点隔应,吃驴就好多了。
“大哥?!”
拿着绳子的喽啰们简直要吓哭了,您是不用亲自上,我们可是对着这口邪门老井的!
贼匪头子瞪眼骂道:
“敢不听?”
“不,不,不敢!”
他们急忙把绳子往上拉回。旁边空着的也是开始粗暴撕扯灾民的衣服,将其做成绳子。
等到再度接好,贼匪头子方才指了指四周说道:
“不是大哥我不体谅你们,实在是你们看看这四周的光景,这口井这么深,多半是真有水的!你们说说,就此放弃,你们甘心不甘心不说,就是之后的路,要怎么走?”
说着,他又指向了身后的十来个灾民。也就是他口中的驴子道:
“你们还想喝喝那腥臭倒胃的人血不成?”
喽啰们不在多言,只是照做。
可这一次,哪怕又多了三丈,也还是不行。
盯着那始终深不见底、好似妖魔的井口,连贼匪头子的脸色也彻底变了,嘴里忍不住低声咒骂。
可让他就此放弃,却着实不甘。
左右思索良久,终于是眼前一亮的指着那铜链道:
“把绳子拽上来,这铜链子杵在这儿,铁定到底了!拉它!把这玩意拉上来!”
喽啰们仅仅是看着,就心头发苦,因为那铜链本就碗口般大。
又是深垂至下,若只下去了一二还好,若是真触底了,鬼知道有多重!
到时候啊,别说拉起来了,怕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还是动不了一点。
但碍于头领威严,不敢不从,只能招呼着兄弟们一起上手。
可正如他们先前所想,根本就撼动不了分毫!
“大哥,不行啊,放弃吧!这玩意太重了!”
贼匪头子嘴角抽搐片刻,当即拿起长刀指着驴子们说道:
“你们也去,都去,找到了水,不用吃了你们不说,还能分你们一口!”
灾民们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上去。
说来也奇,明明此前是二十几个吃饱喝足的贼匪合力都撼动不了的铜链。
可随着这十来个面黄肌瘦的灾民跟着握住了那根栓在上面的绳子开始发力。
“嘎吱.”
一声沉闷的异响,竟真的从井底传来!
紧接着,便是“咕噜噜”井水翻涌冒泡的声音。
众人顿时狂喜,齐声呐喊:
“成了!成了!”
然而,这份狂喜尚未持续片刻——
“呼——!”
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猛地从绳索上传来!众人猝不及防,瞬间被扯得脱了手!
且井口那个喽啰躲闪不及,被这股力道一带,整个人直接惊叫着栽进了井口!
众人心头一紧,料想他顷刻间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谁知
“啊——!!!”
那哀嚎之声居然在井下长传不熄,越行越远,一直到彻底远去,方才听不见声息。
井边瞬间死寂。
所有人面无人色,一股寒意更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这口井究竟有多深?!
怕是从万丈悬崖上摔下去,也不至于是这般光景吧?
而且,既然这么深,他们这点人,又怎么可能拉得动这跟铜链?以及,刚刚的巨力究竟是什么?
众人惊魂未定,不及细想——
“好!!!”
一声爆喝竟从井底传出。
还有人在下面?
方才准备惊呼,却见一道魁梧身影如同炮弹出膛般,直挺挺地从井口激射而出!
轰然落地,竟震得地面微颤。
那髯须大汉站稳身形,环顾四周,声若洪钟般纵声大笑:
“哈哈哈哈!好啊,好!老子差点以为要栽在那鬼地方了,没想到,竟有人把老子给换了出来!”
左右看了一圈,那髯须大汉一把揪住了贼匪头子问道:
“那人是你带来的?”
不知为何,官兵都敢冲上去砍几刀的贼匪头子,在这髯须大汉面前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明明他身上也没有兵刃啊
“对,对对,好汉,那是我兄弟!”
“行,不管啥原由,老子终究是承了你们的因果,给你,我们之间两清了!”
说着,他大大咧咧地从怀里一掏,竟摸出一块足有人脸大小的厚实金饼!看也不看,随手便“哐当”一声甩在贼匪头子脚边。
看着这块几辈子也挣不来的泼天富贵,贼匪头子却只觉得嘴里发苦,哭笑不得。
往日里肯定稀罕的不行。
可如今
舍了不对,拿着死沉,两头堵了!
髯须大汉也看出了他的迟疑,问道:
“嫌少?”
“不不不!”贼匪头子吓得连连摆手,几乎要跪下去,“只、只是.只是”
髯须大汉看着四周光景瞬间恍然:
“哦,是有点鸡肋,这样吧,你要水还是吃的?”
“水!水水水!”贼匪头子如蒙大赦。
髯须大汉也不耽搁,抬手就掐了几个手印出来,继而对着旁边洼地一指:
“咄!出泉!”
下一刻,大片清泉居然真的从洼地之下涌出。
“快接!这地界儿虽不缺水脉,但就算是我,也拘不得这水太久!”
众人急忙一拥而上,也顾不得接水,都是争先恐后的大口啜饮这久未见过的甘泉。
贼匪头子没去,他是头头,手下喽啰不敢缺了他的水。
所以他直接朝着那髯须大汉跪下了:
“爷爷,仙人爷爷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髯须大汉不吃这一套,一脚就给他原样踢了起来。
同时还说道:
“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但真正换我上来的不是你,所以你我因果已了。我不会管你究竟是好是坏,你也别指望我带你飞黄腾达!”
末了,髯须大汉看着贼匪头子笑道:
“还有啊,看在皆为人族的份上,我劝你一句,接了水后,就赶紧跑吧,这地方,不是你们这种微末该来的!”
贼匪头子不解道:
“仙人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髯须大汉指着那片清泉道:
“你可知这水是怎么来的?呵呵,这水可是我从一位龙王爷手里偷来的!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们啊,好自为之!”
说罢,髯须大汉便是大笑而去。
同时还从怀里摸出了一枚五彩斑斓的鳞片来来回回,观赏不停。
今日虽然差点栽了,但也算是值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髯须大汉,贼匪头子怔怔看向了井口。
龙王爷?
心念至此,顿时一个激灵,旋即再不敢怠慢的招呼着手下们接水跑路。
——
髯须大汉行了没有多远,便是眉目一皱,有心回头避开,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的向前而去。
不多时,两个年轻道人便是等在路边的朝着他拱手道:
“见过前辈!”
髯须大汉挑眉骂道:
“你们怡清山的人真是阴魂不散!”
两个年轻道士无奈道:
“前辈还请嘴上饶人!”
“饶个屁,拿去,告诉你家大人,老子不奉陪了,这地方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说罢,髯须大汉便将刚刚还宝贝不已的五彩鳞片扔给了两个道士。
本以为不算亏,结果还是血亏!
扶剑道人急忙接住那枚蕴含着惊人水运的龙鳞道:
“还请前辈息怒,祖师日前也确乎说过,此间或有变数。”
“老子管你这那的,反正老子不奉陪了!”
变数,变数,他是说过或许有变数,但可没说过是这么大的变数!
也怪他猪油蒙了心,听了这群牛鼻子鬼话。
喝骂两句年轻道人后,髯须大汉便是一把推开他们道:
“滚滚滚,在多嘴,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说罢,便大踏步而去。
且为了早早离开,他还不惜消耗,使出了土遁之术。
可走出许久之后,髯须大汉又是惊诧的咦了一声,继而从土里冒了出来。
从腰间摸出一块只有半阙的玉佩道:
“张作景这老小子居然还活着?”
他本以为这个只修性命的孙子早就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活着!
一时之间,心头激荡。
便是直接寻了过去。
水寨之中,正在教导张魁的张作景亦是心有所感,继而取出了同样只有半块的玉佩细看。
见玉佩生光而散。张作景旋即朗声笑道:
“有朋自远方来啊!”
“走,徒儿,为师带你引见一个好友!”
二人正欲出门,突然看见光头大汉急忙找来:
“仙长,出事了,寨子外面出事了!”
张作景顿时心头一惊,我沾染了那位道爷的因果才两三天不到啊,这就找上门来了?
但还是强装镇定道:
“是儒家的老爷找来了,还是别的什么?”
希望是儒家的老爷们来了,这样还能说道说道
光头大汉听的不解:
“仙长,啥是儒家的老爷找来了?我,我是找见了一群很不对劲的灾民!”
“嗯?”
张作景面色古怪,继而说道:
“路上详说!”
光头大汉急忙一瘸一拐的引路。
边走边说道:
“您不说我欠了太多德行吗,我就想着带人游击四周贼匪补补德行,顺便告诉沿路灾民这儿是奉了仙人法旨分水的地方。”
“结果路上找见了一群饿的快死了的灾民,我按照之前的办法,给他们塞了仙人老爷的乞活丹。”
“可是,可是乞活丹对他们居然没用!”
张作景瞬间一惊:
“你确定是灾民?”
乞活丹乃是那位道爷以自身无上尊位和一身功德为凭,向天道强借来的续命仙丹!承载着天地气数!
至于所谓的王朝龙脉为凭,张作景全然没去理会,只道是道爷抬爱了一手这确乎难得的皇帝。因为山下王朝压根没那么大的脸。
总之,这乞活丹绝对不会失效不说,且如今水寨周边诸多灾民,都是在靠这个活命。
所以,若是出事,只能是那群人压根就不是灾民!
可怎料光头大汉却是摇头道:
“绝对是灾民啊,仙长,不是灾民不可能把自己饿到那样子,而且,都那样子了,就算原先是豪门,那,那也该是灾民了!”
在光头大汉看来,那副尊容,无论此前是啥,都只能是灾民了。
可张作景却是心头防备,觉得该不会是什么妖魔伪装的吧?
可等到了地方之后,张作景也是略感无措。
的确是灾民。
可既然如此,为何那乞活丹竟毫无效用?
正自惊疑,忽闻那群灾民中传来打骂之声。一人正厉声斥责身旁同伴:
“我早说了!是咱们造了孽!纵使不回去磕头谢罪,好歹也搓几根线香敬一敬神明聊表歉意。你偏说不用!没那闲工夫!”
“如今可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遭报应了吧!”
于他们这等底层人而言,搓几根线香敬神并非难事。此乃世代相传的手艺,所求也不过是能成型、可燃烧罢了。
所需之物更是随手可得——灾年遍地是枯死的草木,早已干透,一捏即碎。只要费些心思,总能做成。
听到此处,不待张作景开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带着恍然的笑意响起: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髯须大汉拨开人群,指着那群灾民揶揄道:
“你们啊,这是欠了因果却不想还吧?呵呵,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便是那邪魔外道,也需琢磨出避让、转移因果的法门,才敢行那魔事。”
“尔等既无那通天本事,也敢如此犯蠢?”
言罢,那大汉蹲下身来,凑近他们好奇问道:
“说说,究竟欠下了何等因果,竟惹得老天爷的报应来得这般快、这般狠?”
灾民们顿时满面愧色,讷讷垂首,无人敢应。
“你们若不说,那就只能等死了。”
此言一出,方才有人慌忙吐露实情:
“我,我们日前听信妖言,对对救命的恩公下了死手”
待其悉数道出,周遭原本还略带几分同情的其他灾民,骤然色变,如避蛇蝎般慌忙退避数步,远远躲开。
知恩不报,最惹人厌,恩将仇报,更胜于此。
髯须大汉本来只是笑笑,可随着他慢条斯理的掐算了一下后,亦是勃然色变的向后跳去,远远躲开。
这帮人不仅欠了因果,还被大能金口直断!
以至于无心悔改,立遭天谴!
尼玛的,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先是差点在锁龙井里丢了命,现在好不容易来看一眼旧友,又是遇见了这般事情?
我出门看了黄历了啊!
见周遭众人皆是如此表现,那群灾民中当即有人说道:
“我,我们这就去给水神老爷搓香祈福,告罪以往!”
张作景却是摇了摇头道:
“先前若悔,那是迷途知返,尚可搭救。可如今,明白了因果才去改正,晚了啊,晚了!”
不知道的时候改了,是还有良心。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可如今知道了才改,如何知道你是真悔过了还是单纯的怕了?
说罢,张作景便是指了指远处道:
“你们啊,自求多福吧,我们这小寨,恕不敢接。”
这伙灾民顿时心如死灰:
“难,难道真就不给一条活路?”
张作景叹道:
“是给了坦途,你们却自己舍了。真怪不得别人了。”
“去吧,乘着还有力气,看看能不能走出西南吧,想来,你们的天谴也就止步于此,至于最后能不能活下来,那就看你们自己以前是不是积攒出了德行了。”
灾民们惶然的看向周遭同为灾民之人,希求他们能够伸出援手。
可面对他们,旁人都是躲也来不及的纷纷避让。
嫌弃,厌恶,咒骂,就差直接扔东西打砸了。
最终,这一行灾民便是垂头丧气的继续向东而去。
目送他们离开后,张作景方才看向髯须大汉笑道:
“老友啊,许久不见?”
髯须大汉亦是开怀笑道:
“你个老小子,老子还以为你早死了的给你滴了几滴马尿!”
双方顿时抱在一起。
天地大变,还能遇见昔年旧友,人生之幸,莫过如此。
说着,髯须大汉又看向旁边恭敬侍立的张魁道:
“这小子是谁?”
张作景笑道:
“这是我新收的徒儿,心性极佳,我啊,以他为荣!”
髯须大汉顿时眼前一亮,继而摸进怀里,掏出了一枚纯色龙鳞道:
“拿去,拿去,老子给你的见面礼。”
张魁茫然接下,张作景却是急忙将他拉到一边问道:
“我没看错吧?”
髯须大汉笑道:
“对,就是那位的!为了这玩意,我今天差点丢了命!”
“那你怎么能给出来?”
髯须大汉浑不在意:
“你的衣钵传人就是我的半个儿子。怎么给不得,就是,我劝你一句,好多人都围在了那口锁龙井边上。”
“这绝对是要出大事的!你啊,躲着点吧!”
可对此,张作景却是笑道:
“不用担心,对刚刚那伙灾民金口直断的道爷,绝对会管这件事情的!”
“那道人我也听过,厉害是厉害,但了不起也就和井里那位差不多,你怎么能指望他的?”
说着说着,见张作景还是扶须而笑,髯须大汉便是慢慢变了颜色。
继而看向锁龙井方向道:
“这道爷这么威武?”
本以为了不起是个道家真君前列,如今看来,这位道爷怕是直接奔着搅死西南各家来的。
就是,文庙的老爷们为何坐视佛道两脉大能在自家地界呼风唤雨?